她回到御花台后便听说了王淼赏赐的消息,主事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花间晋升为花吏,协助主事处理御花台中大小事务。
“恭喜你啊小石头,以后我就仰仗你了。”江宁眉飞色舞地对她说道。
她笑笑,“你就别折煞我了,我这也算不得什么。”
周小小却嗤之以鼻,呛道:“你有今日全拜我所赐,若不是当初我荐你去玉夫人处,你哪儿会有这等风光?”
她讥讽道:“嗯,是是是,多谢小小为我作嫁,若今后还有这种好事,我也向你学习,让给你去,你看如何?”
那周小小恼羞成怒,愤而离去,江宁在一旁笑道:“真是大快人心!这周小小就得被治一下,否则她总是非不分。”随后拉住她的手,两人一同往寝舍走去,还边问道:“怎么给你庆祝一下呢?你想吃什么?”
她听罢欢呼雀跃道:“我想吃的那可太多了!近来都没机会出去,明日你就带我去吧……”
随即转念一想,总算是找准时机去客栈找韦筠了。第二日便刻意挑了韦筠下榻的酒楼,找了个借口往韦筠房中而去。
“韦大哥,是我。”她在门外轻声喊道。
很快那门便开了,韦筠见她有些惊讶,“你怎么来了?我听渊之说御花台的主事盯你盯得可紧了。”
她无奈地笑了一下,将门合上,转身回道:“如今我是身份不同了,这才自由了些。长话短说,殿下,我需要你派兵攻打蜀州。”
韦筠被这短短的一句话惊到嘴都合不拢了,他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,难道是温叶庭告知了她自己的身份吗?于是结巴地问道:“花间,你在说什么啊……”
她跪拜道:“殿下,我知道你的身份。如今已到了非常之时,我也无须隐瞒。王淼的心性想必你已有所察觉,上次玉夫人寿宴他已对你起了杀心。倘若再放任自流,王淼势必还会在豫秦两都之间兴风作浪,到时这引发的就不只是那祸国殃民的断肠草之毒,而可能会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战火纷飞。”
韦筠打断她,疑惑问道:“等一下,你怎么就那么肯定王淼会挑拨离间,让秦豫两都兵戎相见,这对他来说有何好处?蜀州若是成了争议之地,他也自身难保。”
“殿下你想一下,陛下是看在与蜀州的情分上才没有对王淼过分追责,倘若他一旦知晓了王淼同豫都的勾当会就这样息事宁人吗?王淼在做这丧心病狂的事情之前,一定就想好了对策。如果你是他,难道不会担心事情一旦败露自己该如何寻求出路吗?从眼下的形势来看,王淼同豫都才是一条船上的,若是陛下知晓一切后要追责,王淼势必会向豫都求助。这样,原本是王淼的阴谋诡计,就将矛盾转移到了秦豫两都之间。两都之战,在所难免。而对王淼来说,豫都不论胜负,他都不会丢了性命。因为他心里清楚,你父皇会看在先人的脸面上,放他一条生路。而倘若他与秦都站在同一战线,万一秦都战事不利,那豫都还肯留他吗?”
韦筠心想,“怎么花间什么都知道……”随即又开口道,“我明白了,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先发制人,抢在蜀州和豫都联合之前就将蜀州拿下。但这样的话,倘若豫都事后要争夺蜀州,这两都交战还是避无可避。”
她轻轻笑了一声,意味深长地说:“非也,这豫都想要的并不是蜀州,温叶庭会前来蜀州与你共信共行。”
语罢她佯装紧急的样子,没有继续往下明说,毕竟她并不想暴露花间一族的秘密。
随后她大步流星地朝楼下走,又低声叮嘱道:“陛下,我今日之言绝无半分虚假。事不宜迟,还请你尽快动身。”
等她退出韦筠的房间,花间细声问道:“石姑娘,韦大哥会相信你说的话吗?”
“他不信也得信。”她笃定地回了一句,“因为很快王淼就会露出狐狸尾巴。”
她走后,韦筠在房间里搓着双手不停地走来走去,对刚才所听到的一席话感到疑信参半。
自己若是因为片面之词就劝说父皇出兵蜀州,想必父皇还以为是他听信了谗言,纯属无稽之谈。
但花间所说又确是言之成理。
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,王淼派人来请他进宫。
而正在楼下进食的她,已将这场景一览无遗。韦筠踏上马车前,还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。
她心底一丝窃喜,“这王淼果然坐不住了。”
原来当初在宫中医治玉夫人时,她暗中打探了断肠草解毒之事,那些太医整日愁眉苦脸的,一看就知定是还没寻到良策。
那时她就拜托花间,定要赶在王淼那些迂腐无能的臣子之前,将这解毒之策由她找到时机献上。
而当她升为花使后,便有了资格辅助主事奉命操办此事。
晨光熹微,一大早主事则准备前往宫中,她跟随在其后。在众人又一次无计可施之时,她假装无意地在一旁倾听他们交谈。
其中一人怨声说道:“近月来反复试验了好几次,后续诊疗效果均不佳,州主每两日都会前来查看情况。前日已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,若是还未能给出行之有效的计策,在座所有人便都会大难临头。”
“可不是嘛,现在大家只能破罐子破摔了,有什么没试过的方法都尽管拿出来一试。”
她颔首示意,上前拿起一根断肠草和那搜集来的已成型的毒物阿芙蓉,放在手中仔细研究了下,确与花间所说的一致。
她敛容屏气地朝主事拜道:“主事大人,你们可曾试过用天竺葵入药?”
主事思索了一下,缓缓问道:“天竺葵?御花台倒是有这个,可是对断肠草有什么奇效?”
“天竺葵的汁液含毒性,但它本身也可用作药材,这与断肠草的特性如出一辙。《本草纲目》曾记载罂粟壳,性微寒、味酸、涩,有敛肺、止咳、涩肠、止痛之功。而这天竺葵传言有祛除邪祟的功效,当然这个有些言过其实了。实际上,能被佐证的大概就是它不仅可以影响人的神经系统,还可有催眠的效力。或许我们可以齐头并进,一方面将它入药,借助植物草本平衡病患的心理;另一方面,若是还有硝石……”
“硝石,能制成火药的那个?”有一太医感觉玄而又玄地搭话道。
“没错,硝石又称北帝玄珠,在《神农本草经》中被列为上品药。它本身也含有微量的毒性,但若是与其他药物相配和,可以治疗一些疑难杂症。在病患因毒瘾疼痛难忍之时,可用硝石加以调节,某种程度上能减轻他的痛苦感,这样也便于他意志的坚定,不至于因噎废食。再施以甘草,每日两次煎服,以缓解药物毒性、烈性,调和药效。”
语音刚落,主事赞叹地看着她,那眼神中原有的防备都好似化作了冬日暖阳下的一滩积雪之水。
随后主事没有作声,只回过身去与众人商议,大家虽也没什么把握,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。众人立马吩咐下去,各处去准备材料。这边王淼正好派人前来视察情况,主事将计划一一告知,那宦官便回去向王淼禀报了。
想必正是花间想出的这个法子起了效用,王淼这才急如星火地请韦筠进宫。
这样一来,她既可以再次立功,这韦筠也能名正言顺地回秦都。
当然最重要的是,王淼眼下即会放松对秦都的警惕,恐怕还会自以为这风雨将停,却不知实际已是黑云压城。
果然不出她所料,王淼神采飞扬地朝韦筠报告这个消息,说是已然找寻到了解毒的万全之策,还请韦筠将此回禀给秦都。
韦筠欣喜中也免不了忧愁,这若是带着解毒之策回了秦都,还有什么理由来攻打蜀州呢?
谁知还未等他开口,这王淼倒是有些等不及了,“殿下,毒既已除,这一回秦都,还请您在陛下面前替我多为美言几句,不要伤了多年来的和气才是。”
韦筠直点头,“州主不必多虑,晚辈自有分寸,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。”
王淼听罢眉开眼笑,“好,好,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。不知殿下打算何日出城回都?”
“自然是尽快,秦都众多百姓还等着这救命的法子。”韦筠说罢,流露出了一种似是而非的神色。
王淼紧绷的心弦好似一下松了不少,“祈愿殿下布帆无恙,改日殿下登基我定去秦都贺拜。”
韦筠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,并不想再同他虚以委蛇,便立马拜辞道:“韦筠在蜀州多有叨扰之处,还望州主海涵,晚辈这便告辞了。”
说罢转身往宫外走去,王淼在身后亦步亦趋地送了一截,心中难免不在想,倒要看看韦筠这一走会不会带走那族群。
晚间陶玄驹回到慕华宫,禀报道:“属下来迟!那御花台的石径悠身份无疑,臣走访了安乡,确有此人,平时以卖花谋生,前两月才来锦云城。”
王淼别有深意地说道:“哦?那看来这个人倒是可以一用。近日韦筠即将回都,你再加派人手盯紧他,看他会不会在路途中接走那族群。”
陶玄驹颔首示意,又继续说道:“说到这个,先前我们追击冬青一行,他们好像藏在了若水附近。我这几日收到密报,有人曾无意间看到过三五成群的女子,当时觉得奇怪便多看了几眼,却没想到转瞬之间全消失了。那人还以为白日撞鬼,到处宣扬,便传到了影衣卫耳中。我想应当是冬青他们,看来那若水是有什么鲜为人知的地方可以藏身,且不易被外界涉足,毕竟冬青也曾隐匿了二十年。若是韦筠要带走他们,想必也会在若水停留。州主看是否要在那处设下伏击?”
王淼阴笑道:“很好,这次不容失手,到时若是冬青难以对付,你可先将他引开,抓住那几个女子便是。留意其中二十左右的女子,最重要的就是王妃的孩子,切勿舍本逐末,只要抓住了她,其他人自会现身。”
“属下明白,必定不负所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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